苏东坡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北宋大诗人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名句,虽是咏三国时代的周瑜,不过以苏东坡的纵横才气,豪放洒脱,更称得上是「千古风流人物」。
行云流水 才气纵横
苏轼,字子瞻,四川眉山人,生于宋仁宗景佑三年(公元1036年),谪居黄州时,割茅结屋,题署为「东坡庐堂」,遂自号东坡居士。嘉佑元年八月,中进士,通过礼部初试,欧阳修语梅尧臣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虽然苏东坡年轻有为,前景看好,但因其为人耿介坦率,嫉恶如仇,遇有不平,即「如蝇在食,吐之乃已。」遂得罪权宦,屡遭打击,先后被贬到黄州、惠州,甚至儋州(海南岛)。然虽坎坷一生,仕途多舛,但心胸旷达的他却没有因此被击垮,反而将这些经历转化成传唱千古的绝妙诗篇。
东坡可谓全才之士,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中国文学史上有极高的成就,与父苏洵、弟苏辙,并称「三苏」,同在「唐宋八大家」之列。他曾自评文章「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虽嘻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后人颂赞其文,有「苏文生,吃菜根;苏文熟,吃羊肉」之赞誉。
东坡任杭州太守期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倘佯在西湖的湖光山色之中,并将西湖美景融入诗中:「水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诗中巧妙地把西湖比喻成美人西施,不管晴天、阴天,均能展现不同的风景。西湖之诗情画意,若非东坡之大才,十不足以尽其妙。
隽永茶诗 脍炙人口
苏东坡深研佛理,亦精通茶道,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咏茶诗词。东坡对饮茶一道,更深得独到之秘,对于茶叶、水质、器具、煎法,都颇讲究,其中《试院煎茶》诗:
「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繞瓯飞雪轻。银瓶泻汤夸第二,未识古今煎水意。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我今贫病常苦饥,分无玉碗捧娥眉,且学公家作茗饮。博炉石铫行相随。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
诗中谈论煎茶要注意火候的问题,其描述茶、茶汤、茶具及茶效,一气呵成,引人入胜。另《水调歌头》:
「已过几番风雨,前夜一声雷,旗枪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带露和烟捣碎,结就紫云堆。轻动黄金碾,飞起绿尘埃,老龙团、真凤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醒青州从事,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
此阙词记述了采茶、制茶、点茶的情景及品茶时的感觉,描述地极为生动传神。而《次韵曹辅寄豁源试焙新芽》:
「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陵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此诗虽称戏作,实乃倾注了东坡对茶茗的特殊情怀,特别是末句「从来佳茗似佳人」,以诙谐、浪漫的笔调着墨,更是历代文士茶人耳熟能详的名句。《西江月》:
「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来从北苑。口汤发雪腴酽白,盞浮花乳轻圆。人间谁敢更争妍。斗取红窗粉面。」
词中提到以谷帘珍泉煎烹龙焙绝品,乃是人间茶品之极致。《汲江煎茶》:
「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经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诗中前段描写月夜临江烹茶的情趣,后段则以茶茗与自然的翻覆变化,反衬世事的无常而平抚自己悲苦的境遇。
茶事典故 传为美谈
除了茶诗、茶词外,历史上还流传几则苏东坡地茶事典故。据说王安石患有痰火之症,医生告诉他用阳羡茶可治愈,但须用长江中峡瞿塘的水煎服才有效用,那时东坡服父丧期满,正将返京复职,王安石梢信给东坡,要他出川时顺道带一瓮中峡的江水进京。东坡因贪看沿途的风景而忘记取水的事,等他想起时,船已到了下峡,遂取下峡的水交差,却被王安石发现了,王安石解释说:「上峡水性太急,下峡水性太缓,惟有中峡的水,缓急相半,水性中和;此水烹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浓淡之间,方才见茶色迟迟未现,故知必为下峡水。」
东坡谪居宜兴蜀山讲学时,非常讲究饮茶,有所谓「饮茶三绝」之说,即茶美、水美、壶美,惟宜兴兼备三者。据说他还曾设计一种提梁式茶壶,烹茶审味,怡然自得。题有「松风竹炉,提壶相呼。」的诗句,后人将他设计的这种提梁壶称做「东坡壶」。东坡烹茶,独钟金沙泉水,常遣童仆前往金沙寺挑水,僮仆不堪往返劳顿,遂取其它河水代之,但为苏东坡识破。后来苏东坡准备两种不同颜色的桃符,分别交给僮仆和寺僧,每次取水必须和寺僧交换桃符,如此僮仆就无法偷懒了。
风流典范 千古流传
东坡聪颖过人,才华洋溢,但过人的智能却没给他带来好运,反而使他灾祸连连,《乌台诗案》因被控诽谤而入狱,难怪他在诗里感叹地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在他第四个儿子苏遁出生时,他曾作《洗儿诗》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妄到公卿。」其一生际遇之悲惨,令人慨叹,或许这正是天才的悲剧吧!
东坡虽历尽人世沧桑,却能以豁达的胸襟寓超旷于悲凉之中。东坡除了传颂千古的诗词、文章外,他那伟大高尚的人格与恢宏的气度,更是令后世怀念、景仰。也许他在《定风波》所云:「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正是他悲苦人生的最佳脚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