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小区虽不是著名的小区,却是卧虎藏龙,有钱人多得很,从楼下的垃圾桶所丢可见一斑。那些被丢弃的沙发、柜子、桌子等家具,许多都七八成新的。我为这些不能被尽用之物惋惜,每看到,都希望有人会捡回去二次使用。后来,真有人来做这事了,那是业主群里经常被称赞的“石头爷爷”。他在小区几个垃圾桶里翻捡,把能利用的东西拣出来放到自制的手推车子上——车子也是他用别人丢弃的旧家具作材料制作的,轮子滚滚,滚出一个闲不住的老人欢乐的歌。他不只捡垃圾,还为小区做许多有意义的事,一会儿修好那些坏了的灯饰,一会儿补平因修水管而弄得坑洼不平的路面,一些他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反映到物管处,敦促物管尽快解决,很受邻居们尊重。
周末的傍晚我出去散步,发现楼下垃圾桶竟然丢弃了一丛几尺高的金钱树,茂盛茁壮,青葱翠绿,看起来正处于蓬勃生长的青年期。竟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丢弃了,暴殄天物啊!我毫不犹豫就停下脚步,无比珍爱地捡起捧回家去——我要收养它!让它继续焕发青春的生机。
可是家里再无多余花盆了,也没有多余花泥,于是立刻行动起来,找盆!找泥!
沿东风路一直找,没找到卖花盆的店。再折回小区,希望能再看到被丢弃的花盆。“这里的人喜欢丢东西,既然肯丢弃一棵这么好的金钱树,也应该会再丢弃一个与之匹配的花盆吧!”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楼下垃圾桶旁了。我眼睛一亮,那里竟真的丢着一只花盆,不过是连着盆景树的,枯树、干泥和盆结在一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它们分出来。这时,“石头爷爷”正好推着车子走来,知道我想要这花盆,就接过我的铲子,三两下把土铲松了,双手抓住枯枝干,踩着盆沿,稍一用力,就把它连泥拔下来了。我喜津津地把盆拿回家,把金钱树往里一放,刚刚好。
可是到哪里找花泥呢?我把目光移向墙角那两个大花盆,一个种着灯笼树,茂盛的枝丫有的窜上了房顶,有的穿过防护网向外伸展,都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花;另一个大盆长着马铃薯、番薯,马铃薯的嫩苗已一尺多高了,那是“冰箱马铃薯”的后代;脚下还有一些小苗,都擎着绿豆大的两片叶子,是去年从待煮的秋葵里掏出的种子,犹豫了两年,最终还是长出来了,那是见别的花草长得蓬勃,也拼命钻出泥土的一股不甘落后的劲,它们簇拥着两枝嫩绿的苗,像一群擎着红旗的孩子,精神抖擞,热热闹闹;番薯苗沿盆壁攀援着,它的嫩叶作过我的菜,它并蒂的花儿做过我的微信头像,招来过一片点赞。现在番薯显然已老,有些叶子已泛黄。我决定让它分出一点泥土,给金钱树暂且安身之地,可是我拿起铲子去铲泥时,铲子却受到了阻碍,拨开一看,竟然是一条小薯!想不到几个月前放下的一截发芽番薯,如此认真地生长起来,盘根错节,恣意蔓延,又是长叶,又是开花,还要结果,而且很可能不只一个!我连忙将它重新掩好,怀着敬仰与爱惜。这一翻动因此又把秋葵弄坏了不少,我的心便有点痛疚。虽然天之将暮,我还是决定抓紧为这捡来的生命寻找永久的养料。
骑着摩托车一路向东,问了许多人,才终于在城东被征收了的一片田地里找到了需要的泥土,用小铲一铲一铲地装到蛇皮袋里,当我气喘吁吁地把这一袋东西拖到大路的车上时,天已差不多全黑了。我怀着满载而归的欢喜,一到家,迫不及待地把泥倒进阳台的花盆里,棕黑色的泥土在灯光下发出油光,我又是一阵欢喜,为这肥沃的泥土能因我而发挥它本该发挥的作用。把金钱树植进去,小心地浇上适量的水,金钱树就汇进了阳台众多植物里,开始了它新的生命历程。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马上去看它。这确是一棵茁壮的金钱树,但和阳台上其他花树一起,并不显眼;把它搬进书房的桌旁,又显张扬;左看右看,最后决定把它放在飘窗台上。连泥带盆,好重!拼尽全力,终于为它找到了最恰当的位置。它高高地挺立在窗台上,婷婷玉立又英姿飒爽,威武逼人又亲切可人;新萌发的茎芽奋力向上,而弯向其他植物的枝叶又仿佛慈爱的长者,在施予着谦和的力量;它成串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绿色的光芒;它与微风共舞,与阳光联手,给我的书房织出光影斑斓的图画……我久久地伫立窗前,细细地欣赏着,越看越爱。不只爱这茁壮的生命,更爱勤劳的双手创造出的美好!
这是一棵沐浴着阳光的金钱树,它将给我带来好运,给这世界带来永恒的生机。
作者:陈活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