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是在三月开始做梦的,做着温香软玉般的梦。春天的花事一场接一场,油菜花走了,风铃花来了,梨花开成了落雪的模样……它依然在料峭的风里酣梦未醒。待到四月风渐暖,才不动声色地张开眉睫,轻展腰肢,一朵接着一朵,慢条斯理地绽放。所有的花冠一律朝下,颔首低眉,宛如年华正好的女子,心有千千结,一腔柔情无处安放,只管羞涩地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低下去……
初识它,是在女友家的小花园里。它裸露着褐色的枝干,历尽沧桑的样子。枝条上爬满了花苞苞,花苞苞像拳头一般攥成一团,色泽浅淡,在一片姹紫嫣红里,实在不引人注目。可是它的名字,却让我惊艳:“结香”。把香挽成一个结,多么温婉动人的名字啊!
传说也是美的:深宫里,一对青年男女相爱了,男的身份卑微,女的出身显贵,按照当时的宫规,他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两人无奈准备分手,分手前,他俩在结香树上打了个结,寓意从此了结这段感情。谁知那一年,被他们打过结的结香树,开出的花又多又大,香味浓郁,整个皇宫里,都弥漫着它的香。宫人争相跑去看这棵结香树,最后,连皇帝也惊动了。皇帝以为这是神在保佑这对男女,于是破例下旨,让他们喜结连理。民间的未婚男女闻之,纷纷效仿,渐渐形成了打结许愿的风俗。故结香树又称为打结树,它的花语是“喜结连理”。
过了一些日子,女友在电话那头唤我,说家里的结香开花了,让我去看。我自然去,春天里最不肯错过的,是看花开了。
一路想象它的模样,是像繁星花那个样子呢?还是像球兰花一样?又或是像网球花那样?刚来到女友的家门口,一缕一缕的花香便扑面而来。待到小花园与它打个照面,心里的欢喜,便一蓬一蓬地开了。曾经的素颜,此时已是一树流光溢彩,疏落参差的枝干上,挂满了小灯笼似的奶黄色花球,每个花球,都由几十朵四瓣长筒小花紧挨在一起形成。每朵玲珑别致的小花,中间都有一点嫩黄的花蕊,如同工笔精心勾勒。整个花球虽不浓墨重彩吸人眼球,却让人过目难忘。是小家碧玉,真正的优雅与风情藏在骨子里。最诱人的当然是它的香味了,袅袅娜娜,在薄薄的空气里浮动,空气因此变得绵软。
女友在一旁说:“结香花树还有一个名字呢,叫做梦树。因为花在未开之前,所有的花蕾都是低垂着的,像是在梦中一样,因此有了‘梦树’的美誉,而它的花,自然也就成了‘梦花’。听上了年纪的人说,若是晚上做了美梦,第二天早上在花树上打个花结许个愿,可以让人美梦成真;若是晚上做了噩梦,第二天早上在花树上打个花结许个愿,可以助人解厄脱难,化险为夷。”
“是真的吗?”我听了觉得非常有趣,于是就像传说那样,试着给结香的树枝打结,谁知只轻轻一挽,就成了一个结,果然是枝条柔韧,任意缠绕而不易折断。
女友提醒:“许个愿呀!”
我真的许愿了:“愿岁岁结香!”
浅淡岁月,若常有花香缭绕,人生最好的状态,当是如此吧。
作者: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