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老家踏青,经过一片竹林,偶遇几个小孩在竹林里捉“笋虫”玩,一下子把我的记忆勾回多年前那片竹林。
那年春天,我和妈妈到外婆家探亲。邻居有一对跟我年纪相仿的兄妹,哥哥叫秋敏,妹妹叫秋蝉。一天,兄妹俩来找我玩。妹妹秋蝉提议到附近那片毛竹林掰竹笋,秋敏便掏出一支竹子做的“冲锋枪”,高举在头顶,喊着冲锋号,兔子一样率先跑在前面,我们赶紧跟在后面追上去。
通往毛竹林的小路两旁开满了山花,我们就在这山花烂漫处追逐嬉戏,爱美的秋蝉还随意摘了两朵山花,美美地别在头发上。秋敏跑得快,他跑到竹林,见我和秋蝉还在山坡上,就扯开嗓子喊,你们快过来哦,这里好多竹笋啊!我们听到叫唤,赶紧跑过去。竹林里果然遍地都是刚冒出来的竹笋。秋敏却并没有拔竹笋,而是一根根地找虫眼,他说有虫眼的竹笋里面能找到笋虫和笋蛹。笋虫我认识,是一种全身穿铠戴甲有着象鼻一样长鼻子的甲虫。小孩子都喜欢捉笋虫玩,捉到笋虫后用绳子绑住它的一只爪子,让它绕着自己在空中飞来飞去,甚是好玩。笋虫虽然好玩,但也不是那么好捉的,因为它爪子上有极锋利的刺钩。
秋敏是捉笋虫的好手,他先是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把草上的花穗和叶子都撸去,剩下一条草绳,在尾部打个活结,瞅准一只趴在竹笋上的笋虫,悄悄把活结套进笋虫的脚上,然后拉紧绳结,笋虫发现脚被绑了,就会惊恐地想要逃走,无奈脚被绑住,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秋敏把这只笋虫控制在脸前,不断飞舞的翅膀就像小风扇一样,秋敏闭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秋蝉走过去撒娇,哥哥,让我也凉快一下嘛。秋敏爽快地把笋虫递给了妹妹,给你吧,我再去捉一只就是。
我也学着秋敏那样,扯来一条狗尾巴草,撸去花叶,保留一条草绳,打个活结,寻找到目标,静悄悄地走过去,可在我把草绳伸过去的时候,被笋虫发现了,它马上张开翅膀想要逃。我急了,匆匆忙忙一手抓过去,虫是抓住了,可是被笋虫用带刺的爪子在我手上划了几道血痕。我忍住痛,用另外一只手按住笋虫的背部,把它按在地上,然后把狗尾巴草的绳结套在它爪子上,这只笋虫就成了我的私家小风扇了。我左手举着笋虫这把小风扇吹凉,还在冒血的右手掌却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秋蝉看到我有点不对劲,就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就是被抓破了点皮。秋蝉打开我的右手掌一看,叫了起来,你手掌还在流血呢,还说没事!赶紧在旁边的一棵野草上摘下几张叶子,放进口中嚼碎,然后敷在我的右手掌上。我感觉到受伤的手掌被一股暖流包围着,手一下子不痛了,血也止住了。
这时,秋敏又牵了个笋虫过来了。秋蝉说天色不早了,早点掰些竹笋回去做饭吧。因为我的手受伤了,秋蝉安排我专职照顾三只“笋虫”,不让我掰竹笋。我像看牛一样看着三只笋虫,不能让它们挣脱逃跑,也不能让它们交叉缠在一起。很快,秋蝉就已掰了一大堆竹笋,堆在地上开始剥笋衣,剥去笋衣,一条条鲜嫩白净的鲜竹笋就呈现眼前。秋敏也掰了一堆竹笋,但他的竹笋每一条都带有虫眼的。我奇怪地问有虫吃过的竹笋还能吃吗?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他找的东西可比竹笋好吃多了。只见他顺着虫眼剥开笋衣,在鲜嫩的竹笋里找出一条肥肥白白的笋蛹。秋敏给我介绍说,这个季节笋虫会趴在竹笋上把卵产到竹笋里面去,一个卵就会长出一条笋蛹,笋蛹长到手指大就会在竹笋上钻出一个气孔透气,你看到哪条竹笋上有气孔,就可能会有笋蛹。笋蛹用火烤香了,好吃得要命。秋敏脱下一件外衣,铺在地上,然后把掰出来的一条条笋蛹堆在衣服上,竹笋反而丢在一边。
这两兄妹,一个找竹笋,一个找的却是竹笋里的虫,真有意思。
我跟着兄妹俩回到他们家,秋蝉把竹笋浸在一个大木盆里,然后就忙着做饭去了。秋敏则架起一堆柴火,把笋蛹串在几根竹串里,直接烤着吃。柴火一炙,笋蛹的香气就滋滋往外冒,让人的口水也禁不住往外流,这笋蛹也太香了!我和秋敏都忍不住,一边烤一边把看似烤熟的笋蛹往嘴里塞。那种香甜和粉嫩,让人难忘。
我拿着一串烤熟的笋蛹去给秋蝉吃,没想到秋蝉却躲得远远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我嬉笑着逗她,很香的,试一下吧,试一下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是夕阳西下,妈妈来找我回家了。
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天分别后,秋敏秋蝉躲在门后偷偷抹眼泪的情景。
作者: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