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纹,短日有冷光。敲石不得火,壮阴正夺阳。调苦竟何言,冻吟成此章。”读唐孟郊笔下冬天,油然想起故乡的冬。亦如这番光景,刹那间从记忆深处复制、粘贴眼前……
进入冬天的乡村,满目萧瑟,泡桐树、榆树、杨树、楝树等树,早已脱下往日的盛装,只剩下一具具“光杆司令”在空中摇曳;小河里的水也瘦了好多圈,无精打采地躺在河床里,木然地仰望同样无精打采的太阳;河岸枯瘦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蒹葭苍苍,芦花飞雪,一片苍凉。唯有庄稼地里的小麦和油菜们,倒将这寒冷的冬天浓墨重彩了一笔,涂抹出一派绿色的生机。
进入冬天的乡村,颇具冬天的味道。没有飘雪的时候,天空洁净如洗,万里无云,深邃旷远,那种蓝,让人心里特别舒爽。但天气特冷,冷得分明透彻,一点不含糊!那年代,严重缺衣短粮,多人穿着空心棉袄,空心棉裤。既没外套,也没毛衣,更不会有围巾、手套、口罩等之类的御寒用品。刺骨的寒风冻得人哆哆嗦嗦,脸耳手脚红肿,多有冻疮,肿痛奇痒。那时取暖方式是晒太阳、烘炉子与热水瓶。因那时还没电的概念,更谈不上电器。
进入冬天的乡村,经历春播夏忙秋收,冬日似乎成了乡村人的“休假期”。冬阳下,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打盹,男人们一边商讨着明年的农事,一边忙着去整树枝“捂鱼窝”,备过年大餐。女人们则三五成群或糊布骨做新鞋过年,或忙着其它杂七杂八的针线活儿。她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家长里短,东家儿子要结婚,西家闺女要出嫁。而一群孩子趁着这片大好阳光,拼命玩耍:踢毽子、跳绳、跳房子、斗公鸡……猫儿狗儿也赶热闹,躺在暖暖的冬阳下微闭双眼,在那美美地小憩。
进入冬天的乡村,说下雪就来雪。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房屋、树上、草垛、电线杆、田垄、小河、池塘……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天地一色。高高矮矮,仪态万千,一幅洁白无瑕的天然雕塑!驼背爷爷蹒跚到草屋门口,一边俯身于门墙根一块砖上,悠悠地磕着烟斗,一边咳咳哄哄地说,好雪,好雪,瑞雪兆丰年啊。此时,牛棚里的牛儿也收起了野性,不紧不慢地咀嚼着稻草,咯吱咯吱,鼻嘴里尽呼出腾腾的热气。
进入冬天的乡村,无论是在数九寒天,还是大雪飘飞,乡亲们依然会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奔波着、操劳着。再过些日子,男人们会从队房里的墙角处搬出笨重的木犁和大板锄,认真地检修起来。或者拿到庄上铁匠二爹爹铺里重新加工一番,然后安上刺楸木做的新木把儿,准备着来年的春耕。其实,冬天的故乡并没有萧瑟与萎靡,每一寸土地都充满着生机与活力。那些无尽的生命力和看不见的种子都在地下默默地酝酿着,商榷着,只待冬去春来的某日,呼哧一下爆发,绽放出春天的美丽……
撕去50年的日历,故乡的村庄已脱胎换骨———城市化了。若不是绿色庄稼作“标记”,难看出哪儿是城市,哪儿是农村。清一色高楼大厦、清一色生态公园、清一色柏油马路、清一色车水马龙、清一色着装时尚的人群……如今的乡村,与城市一般,四季如春。
啊,乡村,冬韵!像一首朦胧的诗、似一支妙曼的曲,抒写、萦绕在故乡大地上。听,那里回荡着一个醉心的呼唤:“美丽的乡村,我爱你!”
作者:戚思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