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小车里,闭着眼睛打瞌睡。一声声清脆欢快的鸟鸣穿越车窗在我耳边跳跃,我睁开眼睛,向车窗外望去,一棵棵木麻黄树从车旁掠过。早晨的大海也在享受早晨时光的静好,收起它的巨浪汹涌、惊涛击岸,把它白天张扬的喧哗变成轻漾的微澜,柔柔亲吻着如纱轻雾。从东方散开来的美丽晨光平铺在辽阔的海面,氤氲飘渺的薄雾袅娜在微光中书写大海的神秘。
风力发电的风车在公路旁,缓缓地转着圈,发出的声响竟如行云流水般悠扬、舒缓,与鸟鸣演绎琴瑟和谐,幻化成天籁之音。在我陶醉在海边迷人的景色中时,渡海作战纪念园竟不动声色地在我的眼前了。
大海对面的海口灯光闪烁,好像向对岸的这边轻轻地道一声:早安!我看了看纪念园——一个清幽恬静、远离尘嚣、枕林听涛的优美地方。
这座让烈士们安息的纪念园是由四野的后人,老兵张宝贤先生一手建造的,他费尽周折把被遗忘在徐闻角尾各个暗处的七位烈士寻找了回来,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张先生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一直不断地为烈士们的家园建设而奔走、操劳,纪念园在他的精心打造下,从原先的一个荆棘葳蕤的荒芜之地变成了清幽恬静之所、后人瞻仰祭拜烈士的地方,烈士的英灵得到慰藉。
张宝贤先生的义举在角尾的乡民间广被传颂,他对革命烈士的牵挂、关怀与爱戴的情怀深深感动了他周边的一些乡民,工艺匠人黄壮南和陈文广老人就是被他无私奉献的精神所感动,追随着他的足迹也在为纪念园默默地献出自己的辛苦劳作。
我远远地看见文广老人在纪念园里拉着水管给椰苗浇水。他看见我,大声叫唤我,但并不放下手中的活,旋即他又把那份专注放到椰苗上,他视纪念园里的180株椰苗为心肝宝贝,他呵护椰苗的那份认真那份坚韧真叫人感动。一些日子前,与他在旋风亭里的交谈又在我耳畔响起。
旋风亭位于纪念园里地势较高的东北方向,它掩映在木麻黄林中,即使天气炎热,在旋风亭里也是一片凉爽。文广老人慢慢说起张先生建这座纪念园付出的千辛万苦、寻找并迁移烈士遗骸的万般艰难。他说张先生建造这座纪念园,安抚了烈士,也为角尾的后人留下一个纪念物,让角尾后人知道他们的先辈为解放海南岛曾做出伟大的贡献和牺牲,让世人知道“解放海南,功在徐闻”不是虚传。文广老人说,我们角尾乡民感恩张先生、感激他的义举、感动他的情怀,我要让这些椰苗活下来,让它们长大成为一片椰林,才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也对得起烈士们。文广老人一脸的诚挚、一脸的质朴、一脸的认真,他感动张宝贤先生的情怀,并把感动化为行动,默默地在纪念园里打扫卫生、修剪花儿、浇灌花树、铲除杂草,守护着纪念园。
高温盘旋已两月,供应椰苗的水在白天常常断流。文广老人为了让椰苗能够吮吸充足的水,能够让椰苗全部活下来,他每天凌晨三点多或四点就来到纪念园,浇灌椰苗。我说您这样劳累会坏了身子的,建议他等天亮再去。平时笑呵呵的他竟显出一份执拗的表情,他说等天亮了再去,就没有水去浇灌这些椰苗了,它们会活不成的,那样他心会愧疚。
水细细地慢吞吞地从软软的塑料水管里流出,看样子很难满足椰苗的吮吸。文广老人看着这没有一点冲劲的水,一股忧郁涂满他的脸,但他没有办法,唯用锄头聚拢起沙子围在椰苗四周,不让一滴水流出椰苗的扎根之坑。他时不时地弯下腰,拔掉椰苗周边的杂草。时不时地用手捋一捋椰苗的嫩叶,好像要把他的爱倾注给椰苗,让它们在他的爱抚中拔高长大。
看到文广老人的劳作,我不敢再左顾右盼地享受这海边早晨的旖旎风光,记得曾答应过他要来修剪已是招摇妖媚的三角梅,我赶紧践行我的诺言。
陈文广老人和黄壮南感动于张宝贤先生的无私奉献精神及对烈士的浓情厚意,他们把一腔热情倾注在纪念园里,我,一个路过的闲客,也感动于他们这种真挚的情怀,也给纪念园投去几分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