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雨,来得知时而缠绵,早上鸡鸣三遍,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清晨早起,手执雨伞,冒着小雨往南海西部石油公司第三生活区的海河大桥方向行走。朦胧夜色中,远远望去,只见蕉林深处,闪烁着微弱的灯火。近看,光影摇曳,凸现一间低矮的小瓦房。紧挨引桥下的左右两侧,生长着两排带状的香蕉林。
香蕉林在这里“安家”已有数十个春秋了。在纷洒飘逸的雨丝中,它们勾肩搭背,“沙沙”低语,一棵棵宛如长发飘飘的美人儿,神色和蔼而又略带几分羞涩。春风抚摸它的“脸颊”,晃动它婀娜的“腰肢”。就在摇摇摆摆的阔叶间,露出一梳梳弯形的果实,晶莹的水珠顺着它们娇嫩的绿皮“滴哒滴哒”地落下来。它们正吸吮着三月的春雨茁壮成长。
眼前这片香蕉林,每年春秋两季,暗红色的花蕾,便从假茎基部向上抽出,然后朝植株倾斜向下弯,每天沐着灿烂的阳光,绽放出淡黄色的小花。而它的穗状花序,轴朝下垂,由雌花、中性花和顶端的雄性花组成;它的朵儿则由萼片、花瓣、雄蕊、雌蕊、花托组成。从现蕾至断蕾期约十五天,再从断蕾至收获期,约需要七十五至九十天。就这样,年复一年,无私奉献甜蜜可口、供人享用的使命。它们久久地站立着,紧靠桥墩与桥坝两侧,饱经岁月的风风雨雨,以顽强、蓬勃的生命力守候在路的两旁。远处,一束刺眼的灯光射过来,然后一辆白色的小车溅起路边的积水,向前奔驰而过。
早春的雨丝,还在纷纷洒洒地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墨绿的叶片上来回滑动,映着高高竖起的路灯,闪闪烁烁的。此时,雨中的蕉树,或许有太多的心事,要与星星倾诉,与月亮对话。但这烟雨霏霏的早晨,从空中潜入人间的小雨,为何不作短暂歇息,以满足它们与星月情意绵绵的对话呢。我凝望着它们雨中的倩影,低垂的“肩膀”,雨水从“头顶”、“眉毛”滑落下来,又不禁心生几分怅然,几分怜悯……
曾记得,数十年前,一位年近半百的村妇,在桥的西南面搭棚饲养鸡鸭、生猪,看到引桥这一带因雨水冲刷,水土流失,坑坑洼洼的,但阳光充沛、土质肥沃,较适宜种植水果,就沿着路边种下这片香蕉树。一年后,香蕉树长得郁郁葱葱,并结下一梳梳果实。每到了收获季节,村妇便把它从树上砍下,装到萝筐,然后挑到圩镇卖给水果摊档。留下的,用香火熏熟,在住居附近支起雨伞摆买。每当来往行人从路边走过,看着一梳梳黄灿灿、既环保又香甜可口的蕉果,不禁垂涎欲滴。常常是,满箩香蕉刚摆下,便被抢购一空。
光阴荏苒,守候蕉林的村妇,现在已熬到了耄耋之年。近来,正在开发的海东新区,把小河规划建设为湿地公园和绿道。弯弯的沿河景观绿道就从桥下通过,老人简陋的住居被拆迁。她虽然难以割舍与蕉林多年厮守,但城市扩容建路,她得服从建设的需要。再说,她毕竟得到政府经济上的合理补偿和生活上的妥善安置,并从此结束单门独户的孤家生活。她早晚独自徘徊在长势喜人的香蕉林,弯着的腰背与挺直的蕉树形成鲜明的对比。而这片蕉林,正是得益于老人的精心培植和岁月的风调雨顺,由根状茎长出吸根继续繁殖,并尽情舒展它墨绿的阔叶,长得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如今,又到开花挂果时,满树硕果累累。年迈的村妇也正因有这片香蕉林的收入,弥补生活的拮据……
当我顺着路边返回,已是路灯熄灭的时间候了。这时,云收雨止,河鸟啼鸣,草色青青,肥壮的水牛从田间抬起头来,眺望晴朗的天空,不时发出哧哧的鼻音。雨水冲刷后的蕉叶绿得发亮,青色梳果露出憨厚的笑容,我的内心也霎然开朗,不由想起王正春:“雨打香蕉树,青蛾叶下眠”的佳句来。
行走在绿色的大自然,来到早春雨后的香蕉林,我仿佛一只飞行的鸟,久久地俯瞰蕉林深处。当目光移到一棵悬臂的梳果,突然,那位种蕉老人从密密麻麻的蕉叶间探出头来,并用粗糙的右手轻轻地抚摸树上含笑的香蕉。此时,她脸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