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品尝油茶的味道,是读小学放暑假时。犹记得,我和同学一起从钟山县燕塘镇十里水库边出发,翻过几座山,便到了深山窝里。同学的外婆和我外婆同个村——花山瑶族乡平西村委六垌村(鹿垌村),这里居住有瑶族、壮族、汉族群众,几种语言交集。两位老人讲着我听不懂的壮话,但是我讲汉族土话她们听得懂。
我白天跟着表叔进山割松脂,山林里茂密的大树层层叠叠,山路十八弯,绕得头都晕。山上不时下一阵小雨,挑着松脂的村民身子被淋湿透,夹杂着一些寒意,也许这就是村民要经常喝油茶祛湿驱寒的缘故。回到表叔家,他便叫我们赶紧喝打好的油茶,驱驱寒,暖暖神。当时我不知道油茶是啥,叫喝就喝。油茶有些苦涩,有些微辣,我喝了两碗。晚上,我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到天亮,原来是茶碱的兴奋作用,后来就不敢喝了。
在乡下,每年都有固定的节日。节日当天,家里非常热闹。家里打了一些油茶,我们便配着油炸糍粑、黏米粑、叶子粑、水浸粑、炒腊肉喝,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香喷喷的油茶。渐渐地我觉得油茶很好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打一锅好油茶,专用的一整套工具是不可少的。为了便于在家打油茶,我买了配有方木架子的圆形电磁炉,也可以用陶炉,农家烧柴的铁炉打出来的油茶更香。油、姜和茶叶在锅里一起嗞嗞响,冬日围坐在油茶炉旁,闻着那油茶香味,静品时光流逝的味道。
油茶的主角——茶叶,品质是很关键的。虽说是茶叶都可以打油茶,但有些山头的土质影响茶叶的口感,我尤其喜欢花山瑶族乡、两安瑶族乡、红花镇一带大山里的茶叶。茶树绿油油,隐藏在深山,叶嫩枝粗,掐一下茶浆都要溢出来。春雨滋润的茶叶清香怡人,大自然的馈赠精华我们可以好好地享用呢。茶叶采摘季节过后,可以用干茶叶打油茶,但我还是喜欢鲜茶的清香。吃货自有办法,把新鲜茶叶放在冰箱里冷冻保存一年,味道依然香醇。清明前,我采收一些花山瑶族乡、两安瑶族乡、红花镇一带的新鲜茶叶,烧开水,放一把茶叶进去,过一下水捞起,放到冷水盆里浸泡,凉后挤干水抓成一小团,用保鲜袋包着,立即塞入冰箱冷冻,想喝油茶,便随时取用。闲来无事,我便鼓捣鼓捣油茶,准备食材,姜、葱、油、盐和花生之类的坚果。新买的油茶锅要开锅避免生锈,要先加竹叶水煮开,然后放肥肉加热炼油,用力擦铁锅,倒掉,再喷一口白酒,这可是下乡的时候老人家告知的秘诀。茶叶用水煮开后倒掉水,然后放姜葱蒜用锤一起不停搓,翻炒,锅底稍微有些焦便放些油,再捶,放些清冽的山泉水煮滚,用专用的工具过滤茶渣,轻撒几粒盐,些许葱花,碗里就是飘香诱人的油茶了。
平时外出到某些地方,看到有油茶也想喝一碗,那不过是将就着吧,总是觉得味道不似钟山油茶那么纯。旅途劳累,茶饭不思,返程到家都要先支上锅,捣鼓一下,放些茶叶和姜,喝些素油茶,顿时神清气爽。友人从三江侗族自治县带了一些墨黑色的干茶叶,手指轻轻一撸,便满手馨香。用花生油稍炒,放些葱、姜,打出来的油茶喝了也是回味无穷!
饮食与文化,总是带着某种地方的印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通过这一碗碗油茶更显融洽。喝得多了,便发现各种创意,各种不同的配方。下乡到瑶山一带,村民会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喝一碗热腾腾香气满屋的油茶,三五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村民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就着原汁原味的油茶,让茶香慢慢浸润我的味蕾。独特的饮食可以带动一方文化的发展,许多人去旅游,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地方独特的美食。钟山油茶,不仅有祛湿解腻的功效,更被赋予了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功能,也是钟山人民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热情、淳朴、好客的瑶山人创造了生生不息的独特饮食文化,探索美食的步伐永不停歇。恋这一碗瑶山油茶,因为它有故土的味道,那山,那水,那茶,已经深深融入了大脑深处,在每个梦回萦绕的时刻,它会带给你一丝家乡深深的眷恋！
余建秀
